有一天,一位美国朋友突然和我说起,他想要体验一个人吃饭的感觉。
“美国的餐馆不是对一个人吃饭友好的餐厅。到处都是四人桌子,到处都吵吵闹闹。”
我突然想起来,是啊,我似乎很久没有一个人吃饭了,倒是很怀念这种感觉。而以往,我常常有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机会。初入大学的时候孤僻自我,常常要在饭堂里一个人吃饭,面对着拥挤的人潮,以及坐在对面的陌生人,往往有种窘迫不已的状态。一个人吃饭,在幼稚时期,往往滋生一种悲愤的自怜和无助,又倔强得不愿意脱单。那个时候,自认为世界应该由自己的标准去把持,认为生活应该由自己的喜恶来定夺,然而内心依然避免不了对群居生活和社会认可的渴望。这样子的一个人吃饭,是很多青春期的骚动和骄傲背面的落寞和无地自容。那个时候,坐在陌生人面前吃饭,总是害怕对面的人如何看我,也能察觉对面的人在害怕我怎么看他或她。 大家皆低头不语,尽量避免任何形态的接触,低头看到的是装在饭堂餐盘里每个格子里难以让人兴奋的饭菜。它们或是少些盐,或是少些油,或是少些本身应该有的味道。大学学生之间传颂着千古不变的关于饭堂肮脏或者偷工减料的传闻。
到了大学后期,愚昧的倔强和傲慢的嫌弃终于随着荷尔蒙的逐渐平衡而消失,我开始蛮横而贪婪地预约身边几位朋友一起去饭堂吃饭。 还是厌恶饭堂里的拥挤,人群的饥饿化作饭堂的横冲直撞。 大份的盖饭里,有大量的白米饭和大量的盖浇肉菜,酸甜咸香的酱汁通常是橙红色的,在寒冬的时候,盖饭冒出的热气能消弭不少同坐时的尴尬。 然而,为了更名正言顺地占座,也是因为青春期的孤傲逐渐被青春期的虚荣所取代,我终于也可以约几位好同学一起去饭堂吃饭。 学生时代的虚胖无法扼杀对油盐淀粉的贪恋,吃饭时也终于有点安慰,可以对着对面的相识倾吐依然轻薄的人生。